■陳以聖 / 原載:κrazian
時間在北京 2008 年奧運前夕。此時,各項現代化建設如火如荼的展開。地鐵站的自動化票務機器們,靜靜的、整齊地堆放在各站的角落,並用深色的防塵防水油布蓋好。它們也在熱切的等待:等待風光的啟用,施展身手,神氣而俐落的服務遠道來訪的大量遊客。
售票口的服務員依舊不耐的問著:「幾張?...幾張---?」後頭等待購票的乘客也沒好氣的瞪著你。你誠惶誠恐的接過車票,落難似的逃向驗票閘口。你恭敬地遞上一家四口的車票,請求恩准過那關卡。驗票員伸出左手取走了你的票,沒說什麼,自在而緩慢的將厭倦的目光瞟向下一位乘客手上的車票。你雖然趕時間(在地鐵站誰不趕時間?),可是,一股濃濃的不對勁從你心底固執的浮了上來,硬是將你的腳步定住。
人們往往不了解:孕育我們的生長環境,在形塑我們的價值觀、思考慣性、人格特質等各方面,曾經多麼深刻的烙下永難磨滅的印記。我們的衝動類型、反應程序,除了部份的生物本能之外,多麼輕易的就暴露了那標記著社會文化淵源的心理狀態。不曾離開家鄉,你就沒機會品嚐其中的樂趣與痛苦。直到有一天,你造訪另一個社會、另一個文化,內心時不時激起的洶湧暗流,讓你有機會反照檢視自己的文化基因,從而產生新的領悟與洞見。
於是,你僵硬的手有了自主意識,他就是不願意收回。儘管你的理智已經來回地評估了數次,但是,多年的默契,讓手知道主人何時會縱容他的任性。驗票員開始不安,本能地警覺到一種少見的威脅型態,卻尚未弄清楚該採取何種因應對策。他試探的說:「過去啊!?」受了就這句話的刺激,你猶豫的理智終於拿定了主意,備戰就緒,開口說話了:「我的票根!」
他一聽,喔,原來就這麼回事兒,這容易,早準備好了「狀況一」的處置:右手迅速而精準的掏出四張票根交給你。你雖然有點訝異,卻還不至於這麼不濟事,就此愣住。你暗地裡提高攻擊力道,以稍微強硬的語氣說:「我要我剛剛給你那四張!」驗票員過去大概總是一招得逞,顯然沒有「狀況二」的處置經驗,回答的不太「專業」,顯得有些亂了陣腳:「這不都一個樣兒嘛?」這麼不上道,令你有點氣惱:「不一樣,我就是要我那四張!」
驗票員眼見大勢已去,卻本能的想多少扳回點面子。他一邊惱羞成怒地撕掉那該死的四張車票,一邊沒好氣地說:「喏,這不就撕了嗎!?」你當然也並不是真的要那該死的票根。票撕了就好,你們調頭快速的下樓梯趕車去也。背後傳來驗票員的嚷嚷聲:「我是怕耽誤到大家的時間,真是!」大概是正對著廣大的旁觀群眾喊冤,對自己的善意竟然遭到如此誤解而叫屈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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