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望那兒走

■陳以聖 / 原載：κrazian

在北京問路是很挫折的。

想起人家來問路時，我們自己是多麼誠惶誠恐的詳細解說，生怕說得不清楚，害人家走了冤枉路，還得多問好幾個人才到得了。望著問路人都走遠了，還不放心的張望著，擔心他聽錯了，或自己說錯了。看著看著，還產生個衝動，要追過去，喊他回來，修正之前的說法。

在北京問路問多了，自然得出個結論：只能問出個方向，到了下個路口，再問。別期待他會跟你說：沿著這條路直走，過兩個紅綠燈之後，右手邊會看到一家便利商店，過了便利商店之後，左邊有一條小路....。這完全不是他們的風格。你可以說他們很豪邁，也可以說他們極為不耐。通常就是大手一揮，一句「望那兒走」而已。看他那神氣，已經講完了。你會覺得，自己若再細問，就太不上道了。只好豪邁的「望那兒」大步走去。

其實也不止問路，連標示牌都是這麼個德性。

王府井的百貨，逛累了總要上洗手間。當你看清標示，順著所指直走，最後卻撞上一堵結實的牆。四處望望，沒有洗手間；抬頭望望，沒有期望中的標示牌，告訴你該左轉還是右轉。這時你很沮喪，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害臊。你壓抑著情緒，老實說也沒閒工夫細究，大事要緊：左拐闖將過去，東奔西突，沒有；回到分歧點，從右邊轉進，拐彎抹角，終究還是找到了。

身心兩鬆弛時，神志最是清明。回首來時路，你恍然大悟：原來這種指路有個特色，真的是豪邁得很，穿越所有障礙物，實線加上虛線加上延長線，直指終極目標，其中富含的哲理和挑戰，不可小覷。你的敬佩這時超越了慚愧，心想，也許這樣的訓練，對一個民族心智的鍛鍊很有好處也說不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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