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王美玲 / 原載：κrazian
女兒小六時，每週三下午是我們母女倆的約會時光。吃完我為她準備的午餐後，我們總是在學校附近的「丹堤」一起享用下午茶，聊聊當天學校發生的事情、一起閱讀或寫功課。
女兒每星期都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，直到有一天我們決定更改約會的地點。當然事情的發生總是有徵兆的。某一次，我們發現規律的吵雜中，多了訓斥的聲音，還好距離我們有數桌之遙，忍一忍就過去了。
隔週就慘了，訓斥聲離我們很近，我們很難專心於正在進行的事。可是這裡是我和蓉兒午餐約會的秘密基地，怎可輕易放棄？！說不定發出訓斥聲的人，下週不會出現啊！
隨著夏天的到來，這家店中午的生意越來越好。那天點完餐，我們發現那對母子就在隔壁桌，而且已經沒有空桌可以讓我們逃離。今天母子的唇槍舌戰更為激烈。我環視在場其他的客人，大家看來心情都很平靜，看報的看報、聊天的聊天，絲毫不受影響。隨著聲音的劍拔弩張，我再環視四周。很好，大家都很有修養的繼續做自己的事，店長、店員也都不吭聲，連頭都不抬一下。
我一邊安撫正在做功課的女兒，索性觀察起這一對母子。
母：你還不趕快背，我都已經在幫你寫功課了！背了那麼久還背不起來， 有夠笨！
(瞧見我在看他們)
你看，你看，人家都在看你了！
子：才不是呢！人家是在看你啦！
我一聽，這下乖乖不得了。媽媽在幫兒子寫功課，真的、假的？我伸長我的脖子，眼見這位媽媽，低頭認真的學著低年級的兒子筆跡，寫著歪歪扭扭的字。我趕緊拿出我的手機，拍下這難得的畫面。以前曾聽女兒說過，她班上有一位成績名列前茅的同學，她的媽媽就會幫她寫功課。女兒看我一副不相信的樣子，又說：「我曾經看過她的作文，後面就是大人的筆跡。我問過她本人，她也承認是她媽媽寫的。」今天親眼目睹，我都啞口無言了。
到了母親驗收成果的時候了，煙硝味再度降臨。原來小男孩要默背的是「千人糕」(康軒版國語二下第四冊第六課，我女兒也曾讀過)，大意是：
冬冬過生日請大家吃千人糕，千人糕小小的，大家覺得很奇怪。經媽媽說明後，大家才知道千人糕是要靠很多人合作才能完成。
課文內容是簡易的白話記敘文，只聽到媽媽不耐煩的聲音越飆越高：「接下來呢？….然後呢？…少一個字，…少一句，千人糕是用什麼做的？…順序不對，…少一樣……」這樣的對話內容把我帶回五年前，兒子的老師也曾要求小二的兒子背課文，考默寫。我不得不配合演出，要求兒子背給我聽。當時的我幾乎快抓狂，也不比這個媽媽好到那裡去，只是我當時是在家裡，沒有在大庭廣眾下咆哮，也沒有因為要求他背書而代筆捉刀。
我不禁開始同情這對母子，質疑這種白話記敘文值得背嗎？是老師迂腐，還是媽媽無理的要求？這對於家長和小孩都是一種折磨。我並非反對背書，有些精簡、優美的古文是值得付出時間的。雖然這是篇頗有深意的文章，讀懂了，並能加以延伸也就夠了。
在女兒上了國一後的學校日，我再度受到驚嚇。有一位家長客氣的請教國文老師，國中課文總共要背幾課。國文老師回答三課，家長馬上以過來人的姿態，建議老師要求全班每課都背。這位老學究爸爸套用一句：「熟讀唐詩三百首，不會作詩也會吟。」把我當場嚇得目瞪口呆。幸好老師堅持背三課文言文也就夠了，可是這位家長堅持兒子得「全都背」，還要老師配合演出，欺騙他兒子每課都得背。
我和女兒在「丹堤」溫馨的午餐約會時光，因此嘎然而止。我們改到圖書館吃自己準備的餐點，再到B2兒童館度過安靜、滿室書香的午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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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：王美玲
雙語教師(英語、華語)